时事：视觉中国商业模式需要改进

导言：摄影师作品被投诉侵权

2023年8月15日，星空摄影师戴建峰（微博“Jeff的星空之旅”）发文称，其本人微信公众号“侵权使用”视觉中国持有版权的173张照片，要求赔偿8万多元人民币，但实际上“侵权照片”是戴建峰自己拍摄的作品。视觉中国随后回应提供了两个解决方式，一种是双方合作，另一种是双方和解。同日晚，视觉中国表示，会继续与摄影师保持沟通，妥善处理相关误解。声明说，经初步核实，涉事图片系该摄影师授权图片库Stocktrek Images进行销售，Stocktrek Images又将相关图片授权给Getty Images销售，而视觉中国作为Getty Images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独家合作伙伴，拥有对包括涉事相关图片在内的完整的销售权利，涉事图片的销售授权链条清晰完整。[36]8月16日，戴建峰通过微博发文称，不接受视觉中国的观点，并经Stocktrek Images核实视觉中国无权销售其作品，Getty Images亦无权转授，要求立即停止侵权行为。同日视觉中国A股股价低开低走，截至收盘股价下跌4.86%，市值蒸发近6亿元。

视觉（中国）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深交所：000681，简称：视觉中国；英语：Visual China Group，简称VCG）是中国的一家在线视觉影像内容和服务提供商；其全资子公司汉华易美（天津）图像技术有限公司负责在线视觉影像网站“汉华易美”（CFP）和“视觉中国”的运营。 

公司是国内最早（2000年）进入视觉素材行业的公司，经过多年的积累，成为了行业的龙头，市场份额和客户覆盖度 均大大领先其它竞争者。公司曾经占据国内商业类视觉素材市场份额的50%，媒体类视觉素材的份额的30%，综合市场占有 率40%。2015年视觉中国借壳ST 远东登陆A股。自2015年以来，该公司也先后布局教育培训行业、文化旅游行业。但是视觉内容与服务的营业收入以及境内收入是其主要收入来源。公司积极推进全球化的创作者生态的建设，2016年收购比尔盖茨创立的全球知名图片库Corbis资产，2018年收购并经 营位于加拿大的全球领先的摄影师社区500px，2023年投资控股国内领先的音视频素材交易平台光厂创意（VJshi）。目前， 公司服务超过全球195个国家的内容创作者和传媒出版、品牌企业、创意机构等客户；并国内外近300家专业版权和内容机 构建立紧密合作关系。公司通过全球摄影师社区（500px）、设计师社区（爱视觉ishijue.com）、视频创作者（光厂创意）， 为个人创作者提供分享交流、大赛活动、版权保护、创作变现等服务，公司拥有全球签约创作者超过50万，全球化的创作者生态体系是公司核心竞争力之一。2014年-2022年，公司累计向全球内容供稿方支付版权许可和服务费超18亿元，激励了创作者创造优秀作品的积极性，大大促进创作者生态的健康发展。

从该公示对外公开的信息来看，视觉中国主要营业收入还是来自于视觉内容与服务。

△表格来自于视觉中国2022年报

版权争议

长期以来，视觉中国被一些中国媒体和网民视为垄断图片资源、以保护版权为名行敲诈勒索之实的“版权流氓”，2019年4月11日的“黑洞图片”事件使得这一不满情绪彻底爆发。 

此外，2017年时，视觉中国开发了一套“鹰眼”维权系统，能够追踪到该公司所拥有图片在网络上的使用情况。据该公司所称，这套系统能锁定潜在用户、满足客户需求、实现精准营销、降低获客成本。但媒体和电商等行业认为，视觉中国常把能得到的图片都标注为“版权所有”，甚至将不属于自身的照片和公有领域照片宣称为自有照片，或向真正的版权所有者发律师函，引发广泛争议。

对上述种种行为，有自媒体刊文质疑视觉中国长期刻意混淆版权细节，来“搞定”不明就里的自媒体，借此牟利，并表示“天下自媒体苦视觉中国久矣”。 

查询威科先行法律数据库，以“汉华易美（天津）图像技术有限公司”为关键词，我们共发现民事判决书2379份，裁定书5574份，调解书97份。其中涉及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有8665起，涉及商标纠纷份的法律文书仅5份。

经过检索，发现曾经海南航空、山东航空、交通银行、中国人民财产保险都曾经是“视觉中国”在版权诉讼领域的手下败将。

从分布的年份上来看，近年来涉诉裁判文书呈下降趋势，2022年公示27份，2021年公示109份。在2020年公示1310份，2019年则高达2530份，在2001年至2018年则有4826份。

版权诉讼方面，个人认为存在以下两个方面的法律问题：

（一）代理人与著作权人的区别

2010年著作权法第十一条规定：“著作权属于作者，本法另有规定的除外。创作作品的公民是作者。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意志创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作品，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视为作者。如无相反证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为作者。”著作权民事案件司法解释第七条规定：“当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权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权登记证书、认证机构出具的证明、取得权利的合同等，可以作为证据。在作品或者制品上署名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视为著作权、与著作权有关权益的权利人，但有相反证明的除外。”

汉华易美公司为证明其为涉案作品的著作权人提交了如下证据：涉案图片登载于美国Getty公司网站，涉案图片上标注有“gettyimages”水印，网站上亦刊登了权利声明；涉案图片的分辨率、像素等属性信息证据，以佐证汉华易美公司拥有涉案图片的最大像素格式数码文件和互联网端最大像素最高清晰度的数码文件。在汉华易美公司提交的证据中，还包含了与涉案图片相关的连续拍摄的同组同题材其他画面，连续拍摄的同组同题材其他画面作为创作留痕证据，可以表明创作过程，亦可对美国Getty公司与图片作者之间具有授权关系进行证据补强。在过往的案例中汉华易美在诉讼中也据此主张其是著作权人。这样的主张在2021年前的很多诉讼中都得到了法院的支持。

但是，2021年最高人民法院提审了视觉中国的子公司汉华易美（天津）图像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汉华易美）与河南草庐蜂业有限公司侵害信息网络传播权纠纷中（（2021）最高法民再355号），经过调查认定，认汉华易美公司虽然提供证据说明作品创作的过程，并且通过并购或者授权的方式获得了境外图片供应商（或者作者）的代理权，但也仅是形成代理与被代理的关系，并不是著作权人。

最高人民法院的提审改判有指导意义。

（二）中美署名差异

署名权署名权作为一种精神权利其的意思是表明作者的身份，在作品上署名的权利。著作权的署名权不可以许可使用和转让给他人。在作者已完成的作品上擅自署上他人的姓名，或者未经许可更改作者名字的，构成署名权侵权。我国《著作权法》规定了署名权，世界上大陆法系国家大多规定有署名权，比如法国著作权法将这一权利称之为“父权”。

但是英美法系国家对于作者的精神权利的规定就不一样。

美国联邦版权立法深受英国版权立法体系影响，将版权保护作为激励作者进行创作的有效手段，同时避免引入可能导致垄断的权利制度，因此精神权利的相关制度长期未成为版权立法。美国直到 20 世纪 30 年代才开始关注精神权利的立法，但是直到 1990 年通过的《视觉艺术家权利法案》，美国版权立法才首次出现精神权利保护制度。《视觉艺术家权利法案》使得美国修改版权法，保护视觉艺术作品作者的精神权利，即署名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权。该法案有关规定已经纳入美国版权法第101 条和 106 条之一等条款中。但事实上，这是一种非常有限的保护。

 首先，法案所规定的“视觉艺术作品”，实际上相当于美术作品。根据版权法第 101 条有关定义，视觉艺术作品包括两类：一类是绘画、素描、版画和雕塑，只有一件或200件以下的复制品，并且在每一件上都有作者的签名和连续编号；另一类是仅仅为展览目的而制作的摄影，只有一件或 200 件以下的复制品，而且在每一件上都有作者的签名和连续编号。这样对于视觉艺术作品作者的精神权利的保护，就仅限于 200 件以下的复制品上。如果复制品超出 200 件，或者对视觉艺术作品进行大规模的商业性复制，如制作在书籍、杂志或报刊中，就不在法案的保护范围之内。同时，版权法第101条还明确将一系列作品排除在“视觉艺术作品”之外，如张贴画、地图、模型、实用艺术品等。

 其次，根据版权法第 106 条之一规定，视觉艺术作品作者享有署名权和保护作品完整权，而且该权利独立于 106 条所规定的排他性版权，不因版权的转移而转移。作者所享有的精神权利不得转让，但可以通过书面合同的方式放弃。（参见华东政法大学刘鹏博士论文《英美法系作者精神权利研究》，华东政法大学）

因此对于美国摄影师创作的图片，不能直接将水印视为署名，更不能上通过水印认定著作权人。

反思：

网络互联互通，时代也在不断地进步，人们对法律的认知也日益全面。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网络视频、图片、音频等行业存在着巨大的商机，当一个行业的红利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跟不同国家的法律制度、诉讼制度产生冲突时就应当好好考虑如何设计自己的商业模式，如何改进企业的合规管理，这是一个影响上市公司可持续经营的问题！

参考资料：

视觉中国，终于再次引起众怒

七位学者律师热议视觉中国“维权碰瓷”，知识产权保护的边界在哪里？